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弃妇重生,我要坐高台,逆炮灰命谢镜台季晷 全集

夏天尾巴上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他好像知道,为什么谢小姐突然找其他人说话了。她本来就是众人的目光中心,自己同她坐在一起,自然而然地,也就被注意了。柳彧端起茶水,抬高袖袍,把自己的脸沉默挡住。*结束茶宴。谢镜台等兄长一起回府。兄长没坐马车来,他们出门去,谢谨疑惑阿棋和春花秋月怎么都不见了。他正准备问妹妹。但因为旁边一直有人跟着,他没有开口。跟过来的,正是陆权御。谢谨停下,挡住陆权御的脚步和目光,“陆公子还有事?”今日茶会是谢谨买单,但陆权御跟上来。是想找机会和谢镜台孟搭上话。眼下见没有机会,他神色镇静,感叹,“今日和谢兄交谈,许多见解令我茅塞顿开,不知何时有机会,能再次请教碰面。”谢镜台当然发现了陆权御,她低头摩挲着腰间的鞭子,漫不经心的。她没找他报前世仇怨,并不代...

主角:谢镜台季晷   更新:2025-02-19 20:53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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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谢镜台季晷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弃妇重生,我要坐高台,逆炮灰命谢镜台季晷 全集》,由网络作家“夏天尾巴上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他好像知道,为什么谢小姐突然找其他人说话了。她本来就是众人的目光中心,自己同她坐在一起,自然而然地,也就被注意了。柳彧端起茶水,抬高袖袍,把自己的脸沉默挡住。*结束茶宴。谢镜台等兄长一起回府。兄长没坐马车来,他们出门去,谢谨疑惑阿棋和春花秋月怎么都不见了。他正准备问妹妹。但因为旁边一直有人跟着,他没有开口。跟过来的,正是陆权御。谢谨停下,挡住陆权御的脚步和目光,“陆公子还有事?”今日茶会是谢谨买单,但陆权御跟上来。是想找机会和谢镜台孟搭上话。眼下见没有机会,他神色镇静,感叹,“今日和谢兄交谈,许多见解令我茅塞顿开,不知何时有机会,能再次请教碰面。”谢镜台当然发现了陆权御,她低头摩挲着腰间的鞭子,漫不经心的。她没找他报前世仇怨,并不代...

《弃妇重生,我要坐高台,逆炮灰命谢镜台季晷 全集》精彩片段


他好像知道,为什么谢小姐突然找其他人说话了。

她本来就是众人的目光中心,自己同她坐在一起,自然而然地,也就被注意了。

柳彧端起茶水,抬高袖袍,把自己的脸沉默挡住。



结束茶宴。

谢镜台等兄长一起回府。

兄长没坐马车来,他们出门去,谢谨疑惑阿棋和春花秋月怎么都不见了。

他正准备问妹妹。

但因为旁边一直有人跟着,他没有开口。

跟过来的,正是陆权御。

谢谨停下,挡住陆权御的脚步和目光,“陆公子还有事?”

今日茶会是谢谨买单,但陆权御跟上来。是想找机会和谢镜台孟搭上话。

眼下见没有机会,他神色镇静,感叹,“今日和谢兄交谈,许多见解令我茅塞顿开,不知何时有机会,能再次请教碰面。”

谢镜台当然发现了陆权御,她低头摩挲着腰间的鞭子,漫不经心的。

她没找他报前世仇怨,并不代表他能在自己跟前阴魂不散地转来转去。

她也不希望兄长同这种人多说两句话。

虽然对方表现得彬彬有礼,谢谨却也莫名地不太喜欢这个陆权御。

“陆公子留步,说不定下次很快就到。”

“小妹还在等我,她不耐烦等人,容易生气。”

陆权御想往那边看一眼,却被谢谨挡了大半。

“好的谢兄。”

楚仪和薄阳也出来了,楚仪扭扭捏捏地过来跟谢镜台告别,“拂拂,过几日我们又能见面,今天我就先走啦?”

她小心地看谢镜台的神情,很明显,好姐妹不太高兴。

薄阳还在原地等她。

谢镜台实在忍不住,“行了,有些人重色轻友,连朋友都不要了,我还能说什么。”

楚仪瘪嘴,“天大的冤枉!”她牵着楚仪的手,触摸自己的胸口,“天地良心啊!”

“那你跟我走?”

楚仪吐了吐舌,表情瞬间变得可怜巴巴,“那这个……可能不太行,我跟薄阳约好了,要去一个地方!”

谢镜台把她戳开,“行了,你去吧,什么好地方这么不得了,下次记得告诉我。”

“那是肯定的。”楚仪一边跟谢镜台挥手一边离开。

这个时候,谢镜台也看见春花秋月踮着脚跑到了轿子边。

她又回头,看见阿棋也一脸镇定地回到了兄长身后。

人多眼杂,谢谨扫了阿棋一眼。

阿棋露出个恭敬且心虚的笑容,“公子?”

谢谨没说话,往这边走了几步之后,和谢镜台上了马车。

阿棋和车夫并行坐着。

轿子里面不小,两个小丫鬟乖巧地缩在一角。

小姐不会怪罪他们。

公子却不一定。

“去做了什么好事?”

果然,谢谨发问了。

春花秋月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,张张嘴还没说话。

谢镜台就说,“应该是去揍人了。”

谢谨的神情还算镇定,果然不是什么好事。

“谁家的?”今天这场子,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揍的。

春花忙道,“是那个陆公子的混蛋小厮嘞!”

“公子放心,他不知道是奴婢们做的!”

谢谨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为什么。

“下不为例。”

“这里人太多,不要以为不出声,就能把别人当蠢货。”

“凡事多为小姐考虑,不要自以为是,招惹麻烦。”

谢谨严肃的神情让两个丫鬟坐直了身子,脑袋垂得低低的,“是!”

谢镜台觑着兄长严肃的神情,她扑哧笑出声,“好了,哥哥,你吓到她们了!”

谢谨本来就不是苛刻的人,被谢镜台这一笑,一下弄得破功。

春花秋月瞬间抬起头来惊讶看他,他叹口气,“你呀,就惯着她们吧!”


容娘住在明珠院西侧,单独僻出来的一处。

谢槐珠过去的时候,那边灯还没有灭。

他刚要去敲门时,得到传话,小公子回来了的容娘,正把那金枝缠玉的玉佩,在腰上比了又比,依依不舍地取下来。

抬手揉了下眼,便拿着玉佩往外走。

不知道大小姐发什么疯,送个玉佩而已,虽然这玉佩看着就价值连城,但至于一路上让那丫头嚷嚷得人尽皆知么?

跟在谢镜台身边,什么好东西没见过。

自己才是没见过这种好东西。

现在要拿去找谢槐珠,谢槐珠若是不要,她也不能留下来,必须送回去。

这两姐弟,都要强的性子。稍微帮人做点事,不要太轻松。

容娘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谢镜台。

就听见了敲门声,“奶娘,您睡了吗?我是谢槐珠。”

容娘立刻把玉佩拿起,一低头再抬头,眼里带着泪光也,揉了下眼,就变得更加通红。转而用帕子擦了个干净。

紧跟着满面笑容轻步走过去,一把拉开门,“小公子,您怎么晚了,是找奴婢有什么事吗?”

谢槐珠看见容娘的笑脸,他本来是想问谢镜台过来的事情,这会儿就下意识把糕点提起来,“您早上不是说胃口不佳,我就买了些会宴楼的糕点。”

容娘忍不住擦了下眼,“小公子真是有心了……奴婢区区一贱身,何德何能让小公子这般挂在心上。”

她忙让谢槐珠进来坐下,接过糕点放到桌上。

生怕刚刚开门的时候背光,谢槐珠没看见她精心准备的通红的眼睛和泪光。

谢槐珠当然看见了,他坐下来忙说,“奶娘,您别哭啊!您对我这么好,从小就照顾我,买东西就是顺手的事。”

“晚上哭了对眼睛不好,这也没什么好感动的,小事一桩,竟让您感动成这样。您快看,您眼睛都哭红了。”

容娘:“……”

她本正要擦泪,顺势拿出玉佩,引出今日之事。

结果此刻听到谢槐珠这话,顿时眼泪都不知道该不该掉了。

她气得牙痒痒,看着谢槐珠,直接说,“对了公子,今日小姐来了。”

“这是小姐送的玉佩给您。”

谢槐珠这才想起,他本来过来这里还有什么原因。

“谢镜台来这里做什么?而且,她怎么把我的丫鬟全赶走了?”谢槐珠皱眉,显然有点不太高兴。

容娘深深地叹了口气,“那群丫鬟们躲懒,活儿都没干完,就歇下来了。”

“还用了您房间里的…盘子。”

“她们打扫您屋子的时候,看那盘子特别,当然也不敢乱动,可那果子放您房间里,您许久没吃完,估计她们是怕坏了,于是就——”容娘又叹了口气,“小公子,您这可不能怪大小姐,是那几个丫头们没规矩。”

“年纪小,就应该去那干不好活儿就吃不饱饭的偏僻地方长长见识。”

“只是她们几个,笨手笨脚的,力气也不大,看来是会一直饿肚子了。”

谢槐珠没去过庄子,但这么一听,就觉得那里不好过。

他从容娘这话里,没听出小丫鬟有哪里不对,“谢镜台怎么这么不讲道理,这也太小题大做了!”

“那果子我确实没吃完。”

因为是阿爹差人送的,他舍不得吃。

但本来送过来就路途不远,那种果子应该也容易坏,谢槐珠没有怎么注意到底坏没坏。

不给丫鬟们吃掉,浪费了也很可惜。

容娘哎哟一声,忙不迭说,“小公子,您可不能这样说,大小姐是您的姐姐,她想怎么管你都是应该的。”

“大小姐还说。”

“您不想让她管,她……”

“她什么?”

容娘拉住谢槐珠的袖子,安抚道,“哎呀,瞧我这张笨嘴,胡说八道。”

“小姐今日才从寺里回来,可能是想夫人了。”

“您今日出门,撞见大小姐了吗?”

谢槐珠本来想追问谢镜台说了什么的,结果听容娘这么一说,就想起今天谢镜台哭的事。

他心想,谢镜台确实心情不好。遇上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吓到了。

不过这个没必要跟奶娘说,于是他只皱眉凝思,“那倒是。”

往常容娘要是这样一卖关子,谢槐珠一定会跟着她的话头走,紧跟着就追问,谢镜台究竟说了什么。

觉得谢镜台又把母亲死去的事盖在他身上,让谢槐珠心里的刺长得更深一些。

容娘没想到谢槐珠这回直接来了个“那倒是。”

她话就有些卡不下去了。

怎么回事?

怎么感觉,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,脱离了掌控。

容娘咬咬牙,她左右也只是上一些眼药而已。

“所以到底还是撞见您了。”

“你们一母同胞,大小姐恐怕是有点心结,那几个丫头本就做了错事,大小姐心情顺畅就好了。”

“大小姐还说,她是长姐,偏要管你呢。”容娘继续瞅着谢槐珠的神情说。

谢槐珠这回顿时冷哼一声,“谁要她管!”

“谢镜台做梦!”

谢槐珠的不满和叛逆和从前一模一样,容娘这才又更加真情实感地笑了起来,“小公子又尽说些胡话。”

谢槐珠拉不下这个脸,他想了想,谢镜台今天哭,他是出于君子礼仪,让让她这个女流之辈。

根本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姐姐什么的。

她小时候就不找自己,还总和别人家的弟弟一起玩。

想到这里,谢槐珠脸上的神情顿时更加紧绷了。

她一定很想让别人做她的弟弟。

谢槐珠转头,“奶娘,我过些天,就让那几个丫头回来。”

容娘愣了下,“为何要过几天?”

谢镜台今日来他院子里逞了威风,但却在自己面前丢了脸。

要是她又来自己面前哭怎么办?

谢槐珠这话当然不好跟容娘说,于是他道,“大哥若是知道这几个奴婢的做法,恐怕也会生气。”

“我不想闹到大哥跟前去。”

容娘听了这话,毫无怀疑,她心里反倒小小一惊,自己有点得意忘形。

大公子,可不是会容忍这种的。

想起大公子那看似病弱的身影,含笑却意味不明的眸子。

她自己何曾不是,一直在走钢丝。

若不是那边给的钱实在多,而谢家这边十分信任她,她也是万万不敢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的。

可是有的事一旦做了,尝到了甜头,就没有回头路。


问水业胸口起伏,还想要说点什么,谢镜台就倒了一杯茶递过去,“师父,还未做自我介绍,小女谢镜台。”

“这是拜师茶,您请喝。”

谢镜台站了起来,双手奉茶,礼数周全。

于是问水业那股气,逐渐地平息了下来。

算了,跟个小丫头计较这些做什么。

左右自己的确欠她一条命,这地方也不错,而且这后院安静,无人察觉他,做个悠闲师父也不错。

而且嘴这么厉害的小娘子,脑子总也不会笨到哪里去才对。

问水业满是油水的手伸过去,接过了这杯拜师茶,慢吞吞地喝了下去。说真的,这小娘子年纪轻轻,那样果断地解决了那些贼人,问水业还是很满意这点。

贼人实在歹毒,平白那样多人的性命,可恨。

“行了,你可以走了。”

谢镜台回头看其他几人,“你们出去吧。”

春花秋月她们对视一眼,跟着司十八一并退出院落。

“你还不走,难道今日就要学?”

“不是,只是从话本子上,看见了一些厉害的药,徒儿好奇,难得有了师父,所以想问问。”

问水业哦了一声,对她说什么难得有师父这话表示满意。

他勉强放下嘴边的鸡腿,“想问什么,说吧。”

“师父能不能给徒儿讲一些蛊毒的东西,比如什么可以让人精神恍惚的,让人性情大变,或者身子垮掉的蛊毒。”

这不开口也就算了,一开口就是这种吓人的东西。

问水业刹那间看向面前的小徒弟,面容精致水灵,穿得漂漂亮亮的,“这种东西,可是大齐的禁忌…小丫头,你不会不知道吧?”

谢镜台眨了眨眼睛,“我知道啊,就是因为知道但又好奇,所以才不问旁人,就问我师父。”

“而且我师父一看就是什么都懂的江湖高人,深藏不露,给徒儿解释这点小小的疑惑,肯定不在话下。”

“咳,那是当然。”问水业下意识应了一句,应了之后又觉得不对劲。

小娘子小小年纪两副面孔,刚那会儿怎么威逼利诱诓他的,现在开始哄他了。

但他却天生就吃这一套。

都夸到这份儿上了,他能说不知道吗?

“蛊毒大都来自南宁,你说的这几种情况,只要一种蛊虫,就可以满足条件。此蛊名曰燃烬,起初会让人性情慢慢变化,但身体毫无问题,所谓盛极而衰,燃烧殆尽,掏空身体的同时,精神变得恍惚。”

“中了这种蛊的人,并不一定是死于身体被掏空,有时候脑子不好了,在各种事情上都可能让他死得快。”

“那应该怎么办?”

“如果是有人中了这个蛊虫,师父你能看出来吗?”

问水业说,“小丫头,真是从话本子里看到的。还是有人已经中招了。”

“那倒没有。作为师父,难道不应该欣喜于徒儿的求知若渴吗?”

问水业伸手摸了摸胡子,“那是别人,不是老夫。”

“我巴不得你一个问题都不问,这样就松快了。”

谢镜台沉默。

问水业见状又嘿嘿一笑,“如果有人中了这个蛊虫,是没那么容易看出来的。因为他起初的症状跟风寒相似。人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了,谁会想到别的东西。”

“再说洛京这天气要死不活的,生病也是很容易的事。”

他这么说着,故意想看谢镜台的失落。

“别人看不出来,师父一定有妙方,是吗?”谢镜台手托着下巴,专注地看着面前人。

问水业顿时撇了撇嘴,“一点都不配合。”

“算了,有一方药,可以让人生大汗,汗液入水溶金,便是蛊虫。”

“哎呀哎呀,跟你讲这些可没意思啦,感觉肚子又饿了。”

“村里西北一处石井下,有师父我藏的秘籍,你有空让人去取了。自己研究。”

“懂不懂什么叫自学成才,话说多了,很损耗精气神的。”

谢镜台识趣地站起身来,她叫了一声,门外就有个机灵的小仆进来了,“师父,往后他伺候您,鸡腿管够。”

“我便不打扰您休息了。”

问水业挥了挥油腻的爪子,巴不得她赶紧走。

*

谢镜台出门,春花秋月还等着她,司十八已经走了。谢镜台让秋月去寻司十八,找机会去般若寺附近那个村庄,拿回问水业的药书。

然后她带着春花往谢槐珠的住处走。

刚开始往那边走的时候,春花还以为走错了方向。

“小姐,您是要去小公子那边吗?小公子已经出门嘞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谢镜台和幼弟谢槐珠,并不是一开始就不合的。

虽然因为阿娘去世,谢镜台很难过。

兄长告诉她,血崩是意外。是谁不想发生的事。

在阿娘怀着幼弟的时候,总是爱围着阿娘转的谢镜台,还总是去摸阿娘的肚子,弟弟踢肚子的时候,她就在阿娘的逗弄下好奇得咯咯笑。

探亲回来的阿爹,把她抱在腿上守着娘亲,“不是说要取名字。”

“你娘嫌弃我是大老粗,取不出好名字,哎呀喂,我要是取出什么安国呀,兴邦啊这样的名字,阿爹就得睡地板咯。”

“这可怎么办啊,拂拂如今被长兄带得识几个大字儿了?来给弟弟取名字好不好?”

小谢镜台黑葡萄似的眼睛转了转,看了看阿娘圆溜溜的肚子,阿娘皮肤白皙,如丝绸一般。

扭头就去翻箱倒柜,从箱子里,用小小的手仔细捧出了一颗外祖家送来的珍珠。

再兴奋地跑回去递给阿爹看,“名字,弟弟的。”

怀珠。

算命先生说,缺木,于是补名槐珠。

后来母亲去世,幼弟慢慢长大,谢镜台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东西,都会给谢槐珠送一份过去。

但是有时候会被送回来,有时候则是谢槐珠的奶娘上门来请罪,说小公子不喜欢那些,扔进塘子里了,说小姐不要生气。

谢镜台想去找弟弟玩,结果到的时候,谢槐珠却不在。

奶娘说谢槐珠先前在外面玩儿累了,回来吃了东西就睡着了。小孩子长身体,小公子幼时便不足,睡眠的充足很重要。

于是谢镜台就只好去外面找别人,找别的乐子,楚仪也有个弟弟,每次一见着她,就甜甜地叫谢姐姐。

她本来年纪也不大,找几回找不着人,就气馁了。于是她跟谢槐珠不亲近起来。


谢镜台在这边忙活了许久,把这一味药理摘好,又辨认了一些别的药材。

这才结束今日在问水业这里的学习。

接下来就是等容娘回来。

不过谢镜台不打算干等。

谢槐珠在家中先生教导后,便总是出去跟人一起窜。

他的那几个朋友,谢镜台也很清楚。

以谢槐珠的身份,总会有许多人来讨好他和他交好。同一身份高低的,年龄相仿,就更容易认识。

谢槐珠就成日里和他们聚到一块儿。一群公子哥儿吃喝玩乐,把洛京城不少地方估计都摸了个干净。

谢镜台打听到谢槐珠现在在的地方,果然是望江楼,她带着春花秋月出了门。

望江楼分两岸,中间隔着一条江,两岸一岸芙蓉香,一岸富贵乡。前者是花楼,后者是达官显贵们吃饭聚宴玩趣之所。

谢镜台戴着幕篱,门口的人都将她认了出来,赶忙恭敬地引着谢镜台往里走。

谢镜台之前也没少来这里,出手阔绰。

“小姐还是要之前的包间么?”

“见到我们家小公子了么?”春花问。

引路的奴才听见这话讶然,之前这位贵人倒是没找过她弟弟。

楼里地盘大,楼层也多。

“谢小公子在的,要奴引您去寻小公子吗?”

“小公子现下正在同明公子,宋公子他们斗蛐蛐。”

“不用,安排一个合适的包间。”

“好的贵人。您跟我来,今日还是喝云雾茶,花折鹅糕么?”

“可以。”

安排的包间,正好能往下看见这群公子哥。

谢槐珠穿一身月银色绣金丝袍子,在一群人中,倒是抢眼。

他们一共四个人。

明府小公子明长欢,念安伯府家的公子宋秦,皇后母家唐家三爷的儿子唐瑜。

只看一眼,谢镜台都要赞叹一句,谢槐珠还真会“交”朋友。

这些人,一个的姐姐跟她不对付。

一个的长辈跟他们的姑姑,贵妃娘娘绝不对付。

少年人手攥成拳头,脑袋都要埋进去看那蛐蛐,那嗓子都快要叫劈。

谢槐珠和其他几人比起来,性子还算是内敛的。

他克制地抓着蟋蟀盆,声音也呼得小。

“我赢了我赢了,承让承让,我的黑霸王果然厉害!”明长欢一声欢呼,在其他几人耷拉下来的表情下,收走了桌上的筹码。

他兴冲冲,“你们还敢不敢再来一轮。”

“来就来!谁怕谁!”

“就是,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。”

“你呢谢槐珠?”

“可以。”

于是几个少年又一局一局重开。

谢镜台喝了一口云雾茶,就静静地看着。

倒是春花渐渐地品出不对味儿来,她叉腰骂道,“小姐,怎么每次都是他们几个赢。少爷都快要输成秃子了!”

的确,刚刚几轮下来,多是明长欢赢。

宋秦和唐瑜也各赢了一次两次。

又一局终落,明长欢大喊着一声承让了。

高高兴兴地收筹码。

“我……我筹码都输光了,算了吧,我看你们几个玩。”谢槐珠这时候终于提出。

他还有几分懊恼,前些天玩的时候,就是纯玩儿来着,突然大家就都开始要起筹码来了。

大家兴致这么高,他也不想扫兴,所以还是参加进来了。

谁知道自己运气这样不好,这蛐蛐也笨,他这个月的月例输出去大半了。

他的月例,很丰厚的,输了也心疼。

谢槐珠甚至有几分心虚,兄长不拘他跟这几人一起玩儿。

但让他要懂得克制和分辨。

可谢槐珠却觉得他们挺真心的,聊天玩乐的时候,都很投趣。

就是有时候太热情,谢槐珠有点拒绝不了。

唐瑜听见谢槐珠拒绝,就一把搂住谢槐珠的肩膀,“哎呀,多大点事!玩儿嘛继续!明长欢这个混账东西赢太多,我们兄弟几个,怎么能放他蹦跶回家!”

“就是,我可以借你筹码啊!”宋秦也附和。

明长欢就笑着看他们,一脸得意,“这不怪我啊!”

谢槐珠继续摇头,“算了。不玩,我看你们。”

“谢槐珠,你不对劲啊,你月例可不少啊,就这么一点气概都没有,就不想赢回来了?”

谢槐珠,“手气不好。你们玩。”

他拒绝多次,其他几人的脸色到底是变得难看了起来。

装模作样地继续玩了两把,这回唐瑜和宋秦都赢了。

他们嚷嚷着明长欢好运到头,叫谢槐珠这下来。

谢槐珠仍旧坚持自己的主张,安静在一侧,不用自己的蛐蛐儿参加,他看得也津津有味。

却没注意到其他人的脸色是更不好了。

又胡乱来了两局,就叫散了。

他们要去唐瑜家的场子打马球,三个人勾肩搭背地问谢槐珠要不要去。

谢槐珠敏感,也察觉到自己刚刚的拒绝让他们不高兴了。

别说他,春花秋月看着,都觉得,“小公子怎么不很聪明的样子啊小姐!”

“什么狐朋狗友,他们几个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,显得小公子是个外人。”

谢镜台静静地看着,听见丫头们话,也只是笑了笑。

她反倒觉得,谢槐珠没那么蠢,还挺有原则。

不蠢,但也不聪明。

谢槐珠这会儿根本没觉得其他三个人态度不对。他也觉得没错。

他只是自责,自己引得他们几个人都不开心。

月例他还有一半,在府里,不过这种的话,算赌了。

这不太好。

谢槐珠摇头,自己去的话,马球技术也不好,估计也会扫兴。

所以他拒绝了。

唐瑜和宋秦这下是真不高兴了,“真是的,谢槐珠。”

明长欢却是仍旧对谢槐珠露出安抚的笑脸,只是语气几分可惜,“好吧,那我们就先走了。改日再约。”

谢槐珠唇角也扯出点腼腆笑容,“好。”

等其他几人走了之后,谢镜台朝着谢槐珠的脑袋,严严实实砸了一块糕点。

呆呆站在原地的谢槐珠立刻捂着头“哎哟”了一声,他咬牙抬头看,看见少女嚣张得意的脸时,脸色变了个五花八门。

谢镜台在这里做什么?!还拿东西砸人!

“啧啧,窝里横!”


只不过之前打的赌,她单方面认为作数。

所以谢镜台还是把小厮送了过去到谢槐珠身边。

这个小厮是谢镜台亲自挑的,原是杂耍的伶人,脑筋活络,手脚利索,长得也是赏心悦目。

原是要被卖进倌楼里的,被谢镜台看中买了个回来。

小厮磕头磕得砰砰响,“小的一定好好照顾公子,小姐公子的大恩大德奴没齿难忘!”

“行了,名字你就叫小公子赐给你。”

“你过去,只需要听小公子的,其他人都骑不到你头上来,知道吗?”谢镜台提点他。

小厮一张讨喜的白净脸,眼睛灵动,声音轻快,“奴知道!”

转头就去找谢槐珠了。

明珠院这两日都很安静,谢槐珠的小厮阿正,上次被逼着在望江楼玩了整整七日条子,不吃不喝。

根本还没到七日,他就险些死掉。

他再也不想玩儿这些东西了。

他早知大小姐想要把他从小公子身边带开,可离了小公子,哪里还没有这样舒坦的大户人家。

这几日他把头缩成鹌鹑,做事认真,再不敢玩忽职守。

因为容娘就是前车之鉴。

他听说,容娘被赶出府去,原本那么光鲜亮丽的侯府奶娘,现在却不过是一个成天在找儿子的疯婆子。

这定然是府里的哪个主子做的。

不得不让人绷紧了后颈皮。

新小厮一来,就撞上了守门的阿正,小公子最近几日都没有出门。

他也不敢自己再私自跑出去。

突然见一个长得不赖的,满腔干劲的奴才自报家门,说是大小姐让他来找小公子赐名,阿正差点昏过去。

他怒斥,“你个奴才有没有眼色!我才是小公子的小厮!小公子现在不想见人,你不准进去!”

果然,自己的地位也要被取代了。

新小厮看他一眼,展示了一番杂耍人的灵活走位,翻了个优雅的白眼直接就避过了他。

飞快跑去找小公子了。

阿正抓不住滑不溜秋的他,尖叫着在后面追,但偏还追不上。

等他赶上,新小厮已经得了谢槐珠的允许进书房去。

砰地一下把门甩他脸上。

阿正也不敢再聒噪。这些时日,小公子脾性也变得沉稳了些。

新小厮自报家门后,谢槐珠看他半晌,谢槐珠心想果然是他那个姐姐会挑的人。因为这小厮长相很不错。

谢槐珠赐名“阿揽。”

阿揽磕头又是一阵,简直充满了和春花秋月她们那样活泼的干劲儿。

谢槐珠都有些不自在。

这些天,他都没有和谢镜台碰面。

他知道,她一定对自己的做法很失望的。

那些东西,她肯定也丢掉了。

阿揽察言观色,立刻就问小公子是不是有哪里不开心。

他可以唱戏逗乐子的。

谢槐珠被他这样充沛的精力感染,还真忍不住笑出声来,“我不需要你做这种事。”

这小厮嘴快,话都挑重点说,所以他才来,谢槐珠就知道他到底怎么来的。

谢槐珠正色,“我们这里不是什么卖唱的地方,若你喜欢就好。不喜欢做的事,没必要来费尽心思讨好我。”

阿揽重重点头,声音清脆,“好的小公子!”

谢槐珠犹豫了下,紧跟着又说,“所以你来了有些时日了,还在她……我阿姐,”谢槐珠脸有点红,“跟着她院子里的小厮学了规矩?”

“是的啊小公子!春花秋月姐姐他们对奴都可好了!”

“规矩也不难学。”

“那你有没有,在她们院子里看见,一篮子的玩具?”谢槐珠问都问了,他咬牙一鼓作气。


谢丝兰很吃惊谢镜台做的事。

她倒还真不知道她这么不声不响的去了冷宫一趟,“你去那地方做什么?实在晦气。”

“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家,胆子也忒大了些。”

“所以说,你救下了那孩子?”

谢镜台其实在回来的路上,一直在想自己做得对不对?

她留下那个孩子对不对。毕竟对方死了才是一劳永逸的事。

她要的是,小表弟永远被人宠爱,安全快乐地长大。

而不是失了母亲,被驱逐出宫。

可是姑姑很受宠,是什么样的情况,会让姑姑失了宠,而小表弟失了庇佑。再因为那谶言,被皇帝赶出宫,安置去荒芜的行宫。

那孩子虽然现在已经显露他那样古怪的能力,但还没有很多人知道这件事。

他也没有成为,能指鹿为马的小锦鲤。

而只是冷宫深处,一个朝不保夕的小皇子。

就算小表弟的事情,可能跟那孩子有关。

但姑姑之后又是怎么一回事还尚且不清楚。

所以谢镜台暂且打算把人留下来。

“对,本来是因为他冲撞到姑姑,心头有几分火气的。”

“但感觉又实在可怜。”

谢丝兰也是才知道那小孩有那么悲惨的身世。

竟也是陛下的孩子。

只不过陛下并不当一回事,他恐怕也就甚至还不如奴才。

更何况他母亲已经死了,一个宫女而已,家里又还有什么家人能帮他离开冷宫。

“救了就救了。”

“姑姑也怪你,只是怕你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
“不怕的姑姑,说不定,还并不是不干净的东西,毕竟他口舌灵验,到时候让他说点讨巧的东西,也管用。”

谢丝兰心里的担忧,顿时被谢镜台这无厘头的话打断了,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“果然还是小孩子,想得倒是美。”

谢丝兰又看着谢镜台这副模样,忽而想起,“说起来,拂拂年纪也不小了,你兄长也是。若是母亲在的人家,恐怕这时候,就已经在帮孩子相看人家了。”

“拂拂有什么心上人没有?”

谢镜台没想到回来提醒姑姑一句,还能提到这个话题上来。

她微微一愣,紧跟着笑,“姑姑在说什么,难得来看您,您就想把我泼出去了。实在让人难过。”

谢丝兰,“我就问一句。”

“毕竟这英俊男子,好家世好门第的,在洛京也是紧俏。”

“没有。”谢镜台回答得很干脆。

“那有没有喜欢你的?”谢丝兰忍不住八卦自己这个侄女。

谢镜台无奈,“姑姑倒不如问,讨厌我的有没有。”

算起来,讨厌她的真不少。

谢镜台幼时也不是没有玩得好的其他玩伴。

竹马有,死对头有。

更多的是因为明怜衣看不惯她的。

毕竟在许多场合,谢镜台都总要和那不争不抢的清纯莲花争抢。

显得她相当霸道嚣张。名声大,但未必是好名声。

谢丝兰也不多说了,看谢镜台不太想谈这个问题的样子。

等到兄长回来,她也要跟他说说孩子们的这些事。

没有母亲来陪伴操持,恐怕侄子侄女有些东西都不懂。

再加上他们的身份,一不小心付出真心的话,就容易被人利用。

谢镜台告别贵妃出宫,宫道上传来整齐步伐声,她和秋月下意识停了下来。

不远处一列人黑赤衣袍,腰佩六棱印牌,正是宫中亲属于皇帝的赤锦卫。

专属于皇上统领,不听其他任何人的命令。

为首的青年身形高大壮莽,不似洛京从文男子惯有的修长单薄气质。


“思己,住嘴。”

小厮的话没说完,就被主子低斥了一声。

小厮察觉不对,立时抬头。

只见那不远处,站着一位戴幕篱的小娘子,梅色襦裙,淡青半臂,娉婷婀娜,立在前方,在这肃穆佛殿中十分明艳。

谢镜台在刚刚听见那小厮声音的时候,就意识到来者是谁。

紧跟着的一句话,更是让她确定。

昨夜贼寇的事情没发生,所以她也没有遇见陆权御。

但有些人,总是要对上的。

此番路窄。

谢镜台呼吸一窒,前世种种折磨纠缠,尖言毒语,犹在耳侧。

被无情地掼落在地,被痛斥心肠歹毒,一句自作孽。

让谢镜台便想让今日之窄路,成为陆权御的黄泉路。

他们两个人而已,而自己还有不少侍卫。

陆家袭下来的爵位,现在早已经没多少价值。

甚至陆家此刻捉襟见肘。唯一还让陆家有存在感的,就是陆权御的才名还有容貌。

所以陆权御必须振兴门楣,金榜题名。

只不过现下不过会试才结束没多久。

估摸着结果也快要出了。

但是上辈子秋闱的解元是她的哥哥。

可来年三月,高中榜首的却是陆权御。

谢镜台那时候疯狂迷恋追逐着陆权御,甚至不知道哥哥发生了什么。

谢镜台抬头,隔着幕篱的皂纱看过去,只见比前世她死时年轻许多的青年。

头戴素发冠,一袭丁香褐襕袍,含情桃花眼,向人看来时,平白便温柔含情。

她见过的男子不少,怎么就因为对方救了自己一命,一头栽了进去。现在想来,谢镜台都觉得自己疯了。

谢镜台在看对方时,陆权御也在看这边。

不过只一息,便让开路,“还请小姐先行。”

彬彬有礼,端方君子的模样。

本来见那人没眼色往这边看,秋月顿时在旁边一叉腰瞪眼,怒气冲冲地瞪那主仆二人。

知晓是陌生娘子,还盯着看,好没礼貌。

她刚想牵着小姐往外走,却又见对方识趣让开。

秋月哼了一声,正要跟小姐说什么,谢镜台却就径直从那两人身边走过。

原以为小姐会说两句什么,然后秋月预备骂两句的,这会儿也无处施展。

她匆忙跟上谢镜台,“小姐,你等等奴婢呀!”

春花已经在轿子上铺好软毛垫子,见谢镜台来,她忙不迭把谢镜台扶上去。

看见秋月在后面跑,她忍不住批评,“秋月,你冒冒失失,给小姐丢脸嘞!”

秋月哎呀一声,自个儿爬了上去。

她小心瞥了一眼戴着幕篱的谢镜台,然后跟春花说,“刚刚有登徒子的盯着小姐看!那个小厮,一眨不眨眼的。”

春花“啊”了一声,也立刻生气,“那你有没有把他眼睛挖下来?”

秋月吃惊瞪她一眼,像是惊讶她一张有温度的小嘴,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。

她耸肩,“没有,小姐走了,我追半天呢。”

秋月忍不住又看一眼谢镜台,她性子直接,“小姐,您是不是心情不大好?”

“这会儿雨停了,但是路还有点糟糕。”她还记得谢镜台昨夜说不爱下暴雨。

虽然小姐之前从没说过。也没这个习惯。

不过小姐多再多新习惯,她也是会一一记得的。

对于别人的冒犯,小姐可不会一声不吭。

从刚刚撞见陆权御之后,一直到两个小丫鬟嘀咕半天,谢镜台都没有说一个字,她连幕篱都没有取下来。

因为生怕自己在某一个不断回想到前世的间隙,她脸上会控制不住露出不合时宜的神情。

然而重来一次,报复陆权御从来不是她首要的目的。

他直接死了,那也太干脆。

马车轱辘辘地开始往山下走,约莫要走上一个半时辰,但因为雨天,路不好走,可能时间会更多。

这条山路谢镜台走过许多次,从前每一次来这里上香,都慢来慢回。

可从未有过这样归心似箭。

她想赶紧回去,见一见自己的家人。



寺庙,陆权御上过香,和小厮往外走。

本来洛京有大相国寺,香客如云,但他的母亲不知从哪里打听到,这般若寺很灵。

虽然才结束秋闱,但陆权御却已被催着来给神佛上香。

小厮又忍不住在旁边说,“公子,刚那小娘子好生失礼,您好心让她先行,她竟一言不发。”

陆权御回想起刚刚见到的女子,衣服是千柳丝,流光细腻,一匹便价值不菲。

这布料也就洛京有,所以对方应当是洛京人。

他又想起刚刚小厮念叨的,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,下一秒就撞见了陌生小姐,心念微动。

但刚刚在门口停留,莫名的,陆权御有种感觉,对方的目光好像在自己脸上停留了许久。那种感觉算不得友善。

说不上来为什么,但陆权御却好奇对方幕篱下的面容。

陆权御没吭声,小厮还想说点什么,却看见自家公子的脸色,立刻也停了话安静下来。

这时有僧人匆匆从外跑来,身后跟着一两名官兵。

“住持住持!”慌慌张张的模样。

住持忙从里出来,看着官兵,一脸茫然,“这是?”

“我等接到报官,菩提寺附近有一村落为歹人所屠,特来向住持问询一些事情。”

带路的僧人脸色发白,显然是被这消息吓了一跳。

而住持听见这话,瞬间也是身形一震,紧跟着闭上眼,佛珠滚动,哀念一句,“罪过罪过,阿弥陀佛。”

官兵扭头看见陆权御,便也道,“这里的香客,我们也会一并问询,还请留待片刻。”

陆权御听见屠村的消息也有些震撼,“那是自然。”

小厮却关注到,“什、什么离这寺庙很近,这也太吓人了!我们昨夜可住在这寺庙里,歹人没有进来吧?”那等穷凶极恶之徒,若是进来,他们可都会没命。

“官爷,那些贼人抓到了吗?”

“我家公子可是陆……”

“闭嘴!”小厮再被呵斥,小厮本想说陆权御的身份,如果世子出了什么三长两短,他们怎么担待得起。

但陆权御这声呵斥来得又急又利,小厮瞬间不敢再吭声一句。

看见主子冷沉到有几分戾气的脸色,他甚至不自觉打了个颤子。

他犯了公子的大忌,公子出门在外,并不想让许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背景。

侯府没落,在洛京城内,若不是公子才名了得,陆府被提起时甚至无人知晓。如今出了城,这些士兵恐怕根本就不知道。

陆权御克制住自己看这蠢奴的目光,恢复平静才回头,“在下定然知无不言。”

他面容平静下来,但怒火中烧。

忽然又想起之前见到那女子。

气质不凡,身份恐怕也不低。

如果自己有对方的身份,这些官兵都要恭敬十足,而不是通达下令,让他等着。


容娘脸上笑容尴尬,“大小姐……”

一个眼色,秋月就抬脚过去,把东西从容娘手里抢过来。

掀开盖在上面的帘布,秋月差点把东西扔出去,“容妈妈!这东西这么脏了!还有那莲花池淤泥的肥臭味!你竟也敢拿到小姐面前来!”

容娘瞬间苦了脸,无奈地看向谢镜台,“大小姐,这、您知道,那些东西,都被小公子不小心丢到池子里了……”

“在那里面水泡着,从水里捞出来,实在不容易……”

谢镜台看着这老奴装模作样的脸,“东西都收齐了?”

容娘看尽是这大丫鬟在看,谢镜台甚至没有兴致瞧一眼。

毕竟那么久的东西了,谢镜台怎么真可能叫谢槐珠就这么送过来。

她心下稍定。

听见这话脸上也只是露出为难脸色,“大小姐……这,您知道,这是收不齐的。”

“收不齐?谢槐珠丢了那么多东西进去?”

容娘,“小公子幼时玩具多,也怪奴婢,总爱抱着小公子到处走,那莲花池莲花好看,又向阳,天气好。一不小心就……”

“哦?我怎么记得,你当时是说,小公子是不喜欢。”

“因为不喜欢我这个姐姐送的东西,所以才把他们丢掉了。”

容娘尴尬,“小公子小,那时候不懂事。”

“好一个小公子小不懂事。”

春花刹那一声怒斥,冲上去一脚把人踹跪在地,容娘一声尖锐的惨叫。

“大胆刁奴!还不跪下!”

“左哄右骗,挑拨主子们的关系!”

“活该拖出去乱棍打死!”

明明说得好好儿的,谢镜台骤然发难。

容娘跪伏在地,脸上尽是茫然惊诧,“大小姐!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!”

“奴婢冤枉!奴婢是小公子的奶娘,自小公子出世,就劳心劳力的照顾小公子!”

“大小姐怎么能给奴婢安上这般罪名!”

“奴婢实在承受不起!”

容娘顿时呼天抢地,大声地哭了起来。

秋月简直想把她那张嘴给撕烂,“我呸!死到临头了还不认账!这些东西这么破旧,不是你胆大包天,私吞之后带回了家!”

“昨夜你这老奴在那莲花池边做了什么,我们都看着呢!”

容娘听见这话,连动作停都没停一下。

她大声哭嚎,自己对谢府的忠心天地可鉴。

更不可能会做这种挑拨姐弟的事。

一说,就全是其他人的污蔑。

抵死不认账。

秋月数着篮子里那一桩桩东西,这些东西送过去的太久了,那时候她年纪也还不大。

想这件事情简直绞尽脑汁。生怕自己写错了,但是事实证明自己并没有写错。

这些玩意儿的确是小姐曾经送过去的,甚至这奴才心虚。

还能特意回去一趟找到。

那些东西出于什么情况下谢镜台想起来送给弟弟,早已经记不太清楚。

但是这些东西却没有一样,到了谢槐珠手中。

无论是谁想通了这其中关窍,都得气死。

容娘磕头磕得额头青紫,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。

她明明已经很小心。

但是如果她们真的看到了,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,那就是自己根本就是被监视了。

但既然没有被抓现成,她就抵死不能承认这件事。

她心头一狠。

继续哀哭,“大小姐若非要将奴婢带着小公子,不小心把东西丢进池子里这件事,扭曲成是奴婢故意私吞。”

“奴婢的阿娘是小姐的乳母,我们一家对小姐公子忠心耿耿。”

“那奴婢也别无他法,若小姐实在这样认为,容娘只有一死以证清白!”


可她囚于方寸之地,对此一无所知,只知道争风吃醋,后来被陆权御软禁起来。

什么也做不了。

“你过来。”在谢槐珠喋喋不休的警惕状态下,谢镜台这才开口。

声音沙哑,还带着鼻音,听上去可怜极了,她声音本来也软,皮相也很蛊惑人。

谢槐珠:“我才不!”

谢镜台只是看着他,沉默不语,只掉眼泪。

春花秋月着急,“小公子你就过去呗!难道小姐还能吃了你不成!”

谢槐珠如临大敌,他不过去,却也在谢镜台这副模样下走不动道。

笑话,他才不是胆小鬼,他倒要看看谢镜台想做什么?!

于是谢槐珠磨磨蹭蹭地,最终走了过去。

下一瞬,谢镜台就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。

谢槐珠顿时差点跳起来,他以为谢镜台的手放他脖子上,是想要掐他一把呢。

然而谢镜台却只是静静地用力地抱着他。

有一颗泪水不小心滚落脖颈,烫得谢槐珠手忙脚乱起来。

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,不知道谢镜台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。

每一年,谢镜台这几日去般若寺上香回来,他都尽可能地避开她。

因为这个时候,谢镜台心情定然不好。

奶娘说,谢镜台也绝不想见到他。

谢槐珠知道为什么,是因为母亲的事。

因为母亲生了他不久后就去世了。

在谢镜台看来,一定是因为自己夺走了母亲的性命。

奶娘总是这样说。

一直以来,谢槐珠都做得很好。

但是他也从没像今天这样和姐姐这么亲近,他甚至能嗅见谢镜台身上的胭脂香气,淡淡的。

谢槐珠心慌意乱的,僵硬地站在原地,手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。

“小公子,你脸好红嘞!”春花不合时宜地说了句。

谢槐珠顿时跳脚,“闭嘴!赶紧把这个狗皮膏药给本公子弄开!”

谢镜台以前上香回来,有哭这么厉害过吗?谢槐珠又想。

于是紧跟着又怒道,“好呀,你们两个小丫头,定然是偷奸耍滑了,主子都伺候不好,到底怎么回事!”

主子伺候不好就算了。

到头来,竟然还要他来哄谢镜台!

谢槐珠到底没把谢镜台推开。

秋月觉得今天的事也稀奇。

本来她还觉得小公子没用,就会说一些混话,让小姐更加难过,哭得更厉害了。

可是现在看来,小姐似乎真的渐渐平静下来了。

她张嘴正要说发生了什么。

谢槐珠又生气打断,“谢镜台,你到底还要抱多久!大门口的,成、成何体统!”

谢镜台感觉到少年身体的温热,生机勃勃的声音,忍不住退开偷看这个弟弟。

果然见他脸红了耳朵尖也红透了。

于是此刻偷看被发现后谢槐珠恼羞成怒。

谢槐珠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,拉着谢镜台的手就往里面走。

发生了什么,也不是能在门口说的。

“哎,小公子,您慢点儿!”春花秋月急急跟上去。

春花的嘴一路碎碎念,“小姐这两天身体不舒服,刚到般若寺就昏过去了呢,大夫也没看。”

“然后我们还遇到匪徒了,特别凶,杀人的那种。”

谢槐珠只比谢镜台小三岁,知道的东西也不少了。

这会儿是越听越心惊。

“司十八不是跟你们一块儿去了吗?他那么废物吗?他每天吃那么多饭。”

小丫鬟还要继续说,就被谢镜台制止了,“好了春花。”

此时几人已到屋内。

谢槐珠松开谢镜台的手,问,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谢镜台还没来得及张嘴,谢槐珠就又说,“是不是又不打算告诉我!”少年脸还带着刚刚羞赧的红,这会儿就真的是愤怒了。

他皮肤很白,模样秀气,最是继承了母亲的容貌。

谢镜台用锦帕又擦了擦眼,“我没说不告诉你。”

“春花秋月,你们去外面看着。”

两个丫鬟走开。

刚刚因为谢镜台哭泣而缓和下来的姐弟气氛,在这种独处的两人环境下,又顿时变得古怪起来。

洛京并不太平,整个齐国,也并不太平。

否则的话,父亲不会一直镇守边关。

人心险恶,上辈子哥哥的事和谢槐珠的死,都绝不是偶然,还有外祖家……可是弟弟知道得太少,年龄小,轻信他人,直来直往没有心机。

他绝不能做被羽翼庇护的雏鸟。

谢镜台要让他和自己一样,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。

因为没有人会一直陪伴在身侧,所以危险来临时,便也应该有自保的能力。

昨晚的贼人尚且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有所图,但谢镜台并不介意让谢槐珠知道这件事。

“你想问什么,都可以问。”谢镜台说完,等着谢槐珠说。

总觉得有点严肃,之前大哥有什么事,家里有什么事,他们两个都把自己当小孩,不告诉自己。

于是想了想,谢槐珠直勾勾地盯着谢镜台,发誓一定要问出个关键点来,结果憋了半天,嘴一张,“你为什么哭了?”

问出这句话,看见谢镜台脸上的笑容时,谢槐珠一下子就后悔了。

他怎么会问这件事啊!他才一点都不关心谢镜台为什么哭!

“不准笑。”谢槐珠顿时咬牙切齿,“你不要以为我在关心你,我只是想知道,你的丫鬟说你们遇见贼人了,到底有多凶,才会把你吓哭了。”

“有那么厉害么?那些贼人有没有被抓住,他们想来抢劫你?”

谢镜台不想让弟弟更生气,索性借坡下驴,“是,昨天下了暴雨,路都被冲垮了,司十八他们差点没赶过来,吓了我们一跳。”

谢槐珠在洛京城中,没遇到过什么穷凶极恶的贼人。

“抓住了吗?”

都杀掉了。

这句话谢镜台当然不会对谢槐珠说。

“抓住了,司十八他们已经处理了。”

“一开始那些贼人,说是路过而已,没想要抢劫,可是他们鬼鬼祟祟的,而且昨夜下着大雨,什么偶然进来瞧瞧,还不如说他们是为了避雨。”

谢槐珠,“贼人是想要抢劫,奇怪,那个寺庙又不是大相国寺,他们有本事来大相国寺抢劫啊,穷山里的寺庙能有多少钱。”

谢镜台笑了笑。

如果司十八他们没有及时赶到,那谢镜台确实应该很害怕,谢槐珠动了动唇瓣,“他们不长眼,行了,回到家,谁还敢惹你。”


他口不择言,“谢镜台,你就是故意的!你见不得别人过得好!”

“我知道,你向来厌恶我,你认为是我害死了阿娘!所以不喜欢我。”

“你从般若寺上香回来之后,就连带着看我院中的奴婢们,如今甚至是看我的乳母不快!”

“可是奶娘对我很好!她怎么会做这种事!你就是想把她们都赶走!”

少年失控得厉害,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时语气都在哽咽。

夜色中,少年单薄的肩膀剧烈而快速地抽动着。

但是又强横着不想在谢镜台面前丢脸,紧紧地咬着嘴唇,不让更多沙哑的声音泄露。

两个丫鬟吓了一大跳,但是两个主子现下气氛紧绷。

她们也完全不敢再吭声了。

只是着急地看向小姐,小姐才不是,小姐明明不是,小姐怎么不否认!

小公子这话也太难听了。

她们同小姐去般若寺上香那样多次,小姐虽然有时候心情不好。

但却从来没说过小公子的不是。

想到这件事秋月此刻就想去把那老奴掐死的心都有了。

如果不是亲眼所见,若不是小姐发脾气,不知怎的想起试探这事,恐怕小姐和小公子两人不知道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。

“谢槐珠,我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。”

“我本来也不是多好心的人,我最爱看人倒霉,我见不得很多别人过得好。”

“可你不是别人。”

谢镜台不能不揭开这件事,她要让人付出代价,即便容娘对谢槐珠而言特殊。

哪怕他们姐弟的关系也不会再变好。

但谢镜台厌恶被蒙蔽,被人玩弄于掌心。

谢槐珠身体一僵,他没再看谢镜台,突然间扭头就跑。

春花秋月大惊失色,“小公子!”

但谢槐珠没跑多远,就被司十八快准地击在了后颈。

两个丫鬟的声音顿时又咽了回去。

司十八在夜色里将谢槐珠扛起来,扛回了谢槐珠的房间。

谢镜台看着人消失,才扭头就走。

春花秋月急急地跟了上去,“小姐。”

“小公子都是胡说八道的。您,您别太伤心啊!”

谢镜台闭了闭眼睛,“我没事。”

她本来就不精于此事,即便重活一遭,她或许也只能比之前聪明小心一些。不如旁人天生的谨慎精打细算运筹帷幄。

“明日该做什么,就做什么。”

这边容娘用淤泥把东西涂了个彻底,又把这些东西全部泡在水里。

腰酸背痛地结束之后。

才去找人打探谢槐珠人在哪里。

他的小厮今日没回来,一般夜里主仆二人都会回来的。

最近两日大公子不在府里,谢槐珠也松懈了。

容娘心里祈祷,至少等到明日事了人再回来。

这些玩具又脏又旧,谢镜台大概看一眼就丢掉。

次日一早,谢镜台吃过早饭。

便等那奴才送上门来。

两个丫鬟担心,“小姐,小公子分明就还不相信。”

毕竟小公子纵着奴婢,小厮,更别说容娘是奶娘了。

“都这个时辰了,小公子不会不来了吧!”

谢镜台已经跟司十八说过,等谢槐珠睡醒,就告诉他,如果想来看,就来。

不愿意来,那就算了。

谢槐珠还没到,就有人来通报,说容娘来了。

谢镜台唇角扯出一抹笑容,让人进来。

容娘进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篮子,用布巾仔细盖着。

她要在主子面前唱这么大一场戏,脸上的神色倒是镇定。

“大小姐。”她恭敬行了一礼。

谢镜台扫她一眼,又看了一眼她拎着的东西,冷嗤,“怎么,谢槐珠那些东西,已经捞上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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